二代健保不能成為懲罰受薪者的工具

2005年09月02日/中國時報/社論

行政院衛生署已初步完成「二代健保」草案,二代健保費用附著於所得稅體系,以所得稅的應課稅所得,乘以一定費率,計算保費。初步預計,費率上限為二‧五%,每戶下限保費為兩百六十二元,上限保費為九千四百三十二元。此外,每月門診超過十二次,要自己付費;居家照護要付一成費用;原廠藥與非原廠藥的給付價格一致。換言之,不少受薪階級要交的保費得更多了,而看診權益卻縮水了。

全民健保自民國八十四年實施以來,財務黑洞逐年擴大,過去幾年,年年修補,挖東補西,且戰且走,依舊無法遏阻健保財務惡化。於是,衛生署乾脆歸零重新出發,設計一套嶄新的制度,企圖從根挽救。這一套新制度,就是所謂的「二代健保」。

根據衛生署初步草擬方案,可知二代健保附著於所得稅制,依照所得高低,訂出保費高下,使所得較高者繳納較高保費,所得較低者繳納較低保費,具有類似所得稅的「量能課徵保費」功能。不過,這項經過徹底改革的所謂「二代健保」,主要著眼點還是一方面增收保費,另一方面縮減給付範圍。至於健保制度現存的若干重大弊端,新制度依舊無法解決。

譬如就政策面而言,全民健保嚴重混雜了保險制度與社會福利兩種特色,兩者又糾結不清,難以區隔,導致健保內容忽而保險,忽而社福,想要兩者兼顧,結果卻是兩者都無法兼顧。技術面,醫病勾結、醫藥勾結、盜刷舞弊,可謂層出不窮,卻無法有效防止。

一般的商業保險,依照「大數法則」,參照風險高低,決定保費多寡。亦即,以醫療險而言,保費額度依照就醫次數、醫療費用高低而定。全民健保,雖為醫療保險,卻是強制險,民眾毫無選擇必須加入。二代健保實施後,對健康狀況良好的高所得民眾而言,保費負擔遠高於商業醫療保險,但這些民眾卻無法放棄健保,轉投一般商業保險,這些高所得民眾成了填補健保虧損的代罪羔羊,形同是對努力工作賺錢者的懲罰。

高所得,高稅負,是所得稅的基本精神。但是,健保不是租稅,健保的根本精神是「使用者付費」,等於是一種規費。健保費應該是「多使用,多付費」,而非所得稅的「多賺錢,多繳稅」,要高所得者多繳冤枉保費,去補貼低所得者,並不符保險規則。

對低所得者而言,二代健保所訂「一個月門診超過十二次須自費」、「居家照護要付一成費用」、「原廠藥與非原廠藥給付相同」等限制,等於剝削醫護權利,使得低所得者境遇比目前更為不堪。

而迄今為止,健保體制存有的多不勝數的偷漏管道,卻未見任何有效防堵。例如,醫院診所勾結健保卡持卡人,給付小利,轉而向健保局申請巨款;例如醫院診所利用晶片卡無法顯現刷卡次數特性,蒙蔽病人,狂濫刷卡請款。這種現象具有反諷特性,因為,原先所使用的舊制落伍健保卡,每看診一次,蓋一次章,無法如此狂刷濫騙,反倒是新制高科技晶片卡,才令不肖醫療院所如此猖狂。更有甚者,調查局高雄市調處日前向法務部提出「偵辦健保醫療詐欺案件專題報告」,指出黑道介入爭食健保醫療資源大餅,並勾結不肖老人養護中心業者,以養護中心內的老人偽充人頭病患住院開刀,並按時把老人送往醫院住院,以備稽查。

凡此種種健保財務黑洞的元兇若不解決,莫說二代健保,就算三代健保、四代健保,還是保不住健保財務。

要解決健保財務黑洞問題,就政策面而言,還是應該分清楚保險與社福。健保應該是保險,保費高低與「出險」,也就是使用醫療資源程度成正比,體弱多病之輩,保費就應該比精壯健康者高。至於低收入貧戶,則納入社會福利體系,保障其醫療權益。當然,這又涉及龐大的社福預算,因此,政府有必要全面檢討現行社福體制,減少甚至取消某些社福支出,集中資源,用於支撐貧病醫療。

就技術面而言,從衛生署到健保局,應該針對各種偷漏行為,訂定有效稽核檢查辦法,並修正相關法令,以嚴刑峻法,遏止各種醫病、醫藥勾結。此外,旅居海外國民享用健保權利,也應全面檢討,不應再讓長年客居他國異地者,與國內居民享有一樣的健保權益。唯有堵住偷漏缺口,才能遏止健保財務黑洞惡化,也才能讓二代健保不致變成另一項剝削受薪階級的惡政。

捍衛二代健保 好就該大聲說

2010年12月10日/中國時報/社論

《全民健保法》修正草案在立法院闖關失敗。這次修法的主要目的是確立實施二代健保的法源,並且替財務危機岌岌可危的健保找財源,還有一個最大的意義則是,矯正健保保費計算不公平的老問題,還千萬民眾一個公道。沒想到,禍起蕭牆,法案碰壁的主因竟然是國民黨立委自己出馬擋關!這其中暴露了太多立法過程不周延、黨政溝通不足、行政單位沒有為政策辯護說明等老問題。

實施健保的好處,不必再說,這也是人人都說健保不能倒的原因。但一談到調漲健保保費,就像碰不得的馬蜂窩,誰碰誰倒楣。健保實施十六年以來,調漲保費幾乎和衛生署長下台畫等號;也因選舉頻繁,漲保費被解釋成政府向人民收鈔票,人民就不給你選票。哪一「票」重要?藍營立委的演出已經給了答案。但健保財務大洞問題的嚴重性,已經比藥價黑洞還嚴重;藥價黑洞有衛生署和健保局查價、砍價,不再那麼深不可測。但健保財務大洞的直徑只見擴大,沒有縮小,今年堂堂邁向六百億新台幣!

健保財務惡化原因很多,愈來愈多新藥要納入給付;人口老化會大量而快速的消耗醫療資源(衛生署統計,過去十年,老人增加五十萬人,醫療費增加七八八億,占新增的四成四);癌症人口和重大傷病患者一直增加;昂貴的新醫療科技設備動輒以億為單位,諸如此類的因素,都增加了健保支出。民眾如果還要享有健保的好處,就必須有使用者付費的觀念,健保調漲也是不得已的勢所必然。

實施二代健保,果真是全民齊漲嗎?不然。以民進黨喊的震天價響的家庭主婦和失業者不應該用所謂「虛擬所得」算保費來說,目前一個四口之家,如果老公薪水五萬元,沒有工作能力的太太和小孩就都用五萬元算保費。但二代健保改以一七二八○元的國民年金投保金額當計算保費的基礎,費基立即少了三萬多元,保費更由每月七八五元降到四六七元!

這些人降了保費,但另有一批人的保費會增加,否則健保財務更不平衡。而增加保費者,以單身高薪或無底薪者為主,包括拿高額獎金或紅利的房仲業者及號子裡的營業員及高所得的「林志玲們」,他們的保費會由現行才幾百元,增加到一萬六千多元。

兩相比較,二代健保還有財富重分配,達到賺得多、繳得多的社會公平正義精神。這樣的改革,卻被罵得狗血淋頭、一無是處。主因就出在衛生署溝通、宣導無方,加上朝野立委有意操弄或無心了解,才搞到日前在立法院全盤皆輸的難堪局面。

以上述保費變化的族群來說,二代健保談了十年,遠在規畫階段不說,直到排進立法院等三讀了,仍不見衛生署或健保局出面說明,白白喪失爭取民眾支持的機會。衛生署的網站上有若干資料,但全部是一堆公式、專有名詞,民眾看不懂,立委沒耐心看,還是白搭。

最不應該的,是行政院和國民黨立法院黨團。送進立法院的是行政院會通過的案子,有什麼理由到現在才有人扯後腿,說衛生署的案子根本行不通!

藍營立委抱怨衛生署不溝通、不給資料,還跟著綠營立委起舞,說二代健保是「惡」代健保,用詞更惡毒。立委諸公們果真不懂二代健保?帶頭砲轟者都在立法院衛生環境委員會有十年以上資歷,自行提出修正版本草案者也不只一人,衛生署也去立法院報告了好幾次。封殺健保法修正草案,真的是衛生署閉門造車或有立委不用功?

在野黨批評、攻擊執政黨的政策,是天經地義,能不能提出更周延、完整、有利的證據,有效而有力的反擊,爭取民眾認同,就要看府院黨整個行政團隊的本事。說到底,又是政策說明、辯護能力。

自從馬政府上台以來,這方面已經吃過無數悶虧,到現在還學不會,就只能怪自己。簽不簽ECFA,靠著總統兼黨主席親上火線辯論,總算扳回一城,但二代健保做不做,總不能再讓總統出來做宣導。行政院團隊該記取花博空心菜的教訓,好事就要大聲說、常常說,打破一百分健保的假議題,只要受惠民眾增加,就該盡全力推動執行自己政策。